中國向幼教民營資本亮“紅燈”
中國政府最近為進入幼兒學前教育的民營資本踩下了“急剎車”,出台新的政策大幅度限制以盈利為目的幼兒教育機構。在公共投資嚴重不足的現狀下,民營資本的撤出會帶來哪些負面效應?德國又有怎樣可以藉鑑的經驗呢?
(德國之聲中文網)對於活躍於資本市場的中國學前教育機構來說,2018年的11月15日是一個黑暗的日子。在這一天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了《關於學前教育深化改革規範發展的若干意見》。指出了目前中國學前教育市場面臨的嚴重問題,並嚴格限制了自由資本進入中國學前教育市場的途徑。
《意見》一出,在美國上市的紅黃藍教育應聲下跌。北京時間11月15日21點30,紅黃藍教育開盤即跳水,股價一度比開盤價暴跌近60%,達到6.82美元/股,幾度觸發熔斷停牌,市值一度蒸發2.8億美元(約19億元人民幣)。同時中國A股、港股的教育板塊均出現了大跌的情況,A股方面,涉及到幼教行業的上市公司紛紛下跌,威創股份全天封死跌停,秀強股份、和晶科技、昂立教育分別下跌2.66%、2.20%、2.28%。港股方面,教育板塊同樣普遍下挫,21世紀教育大跌14.95%,楓葉教育大跌18.92%,宇華教育下跌17.66%。一時間,資本成為了中國學前教育市場自帶"原罪"的參與方,社交媒體紛紛聚焦這一領域所面臨的嚴重問題。
中國政策層在《關於學前教育深化改革規範發展的若干意見》中指出:目前學前教育仍是整個教育體系的短板,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十分突出,"入園難"、"入園貴"依然是困擾老百姓的煩心事之一。主要表現為:學前教育資源尤其是普惠性資源不足,政策保障體係不完善,教師隊伍建設滯後,監管體制機制不健全,保教質量有待提高,存在"小學化"傾向,部分民辦園過度逐利、幼兒安全問題時有發生。
資本的原罪?
新的政策定下了未來兩年中國學前教育深化改革的主要目標。包括到2020年,全國學前三年毛入園率達到85%,普惠性幼兒園覆蓋率--即公辦園和普惠性民辦園在園幼兒佔比應該達到80%。對於一直專注學前教育創新的業界人士張曄來說,這是新政策中最大的"利",同時也是最大的"弊"。她向德國之聲表示:"這是一個保基本的問題,特別是對於貧困地區農村兒童,用國家的力量,政府目前採取的這種方式可以普及學前教育",這是新政策中最大的利。
但這位剛剛成立了一家幼師培訓教育機構的教育工作者也指出:"最大的弊在於這80%的佔比規定限制了資本的進入。這種限制將會降低市場的多元化和活躍度"。她認為,許多創新都是從民間的小微機構開始的。如果政策層現在要求公辦園和普惠性民辦園在園幼兒佔比應該達到80%的水平,這樣的結構在張曄看來會影響到幼兒園的多元化。"包括資本本身,它是否一定是帶有原罪的?對市場的影響是否一定是負面的?這些都是大家可以思考的問題。"
從中國社交媒體允許公開的民眾反應上來看,對新政持支持態度的人不在少數。輿論關注的焦點在於目前中國私立民辦學前教育機構收費過高,而幼兒教師的工資待遇同時又過低。名為"藍夏的回音"的新浪微博用戶在新華社的相關新聞評論區中表示:"提高幼師的待遇,擴建公辦幼兒園,幼兒園收費合理化才是根本。私人幼兒費用太高沒有一個合理的收費明細和標準"。名為"衡陽雁語"的用戶也表示:"公立幼兒園太少,家長只能接受私立幼兒園宰割"。他們的聲音,在中國內地輿論對新政的反應中具有代表性。
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北京理工大學教育研究院教授楊東平在接受"日敦社幼師學院"的微信公眾號採訪時表示:警惕資本對教育的侵入和傷害是必須的,"不能用善良的願望代替現實"。這位教育學家表示:在經濟下行之時,只有教育行業是剛需,有穩定的現金流,所以巨額資本虎視眈眈地盯著教育蛋糕,如不設防,教育一旦被資本綁架,其公平性、公正性就不復存在。只有資本通吃的贏利模式,這在中國的一些地區、一些領域已有教訓。
德國的現狀
德國和中國一樣,也面臨著學前教育機構人員和硬件配備嚴重不足,幼兒園"一位難求"的困境。但綜觀德國學前教育機構的資金來源方式,會發現以盈利為目的的資本力量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確實少之又少。根據德國貝塔斯曼基金會(Bertelsmann Stiftung)2014年整理的統計數據。德國政府2013年在學前教育領域的預算投入為195億歐元,約佔當年德國國內生產總值的0.75%。與經合組織國家0.6%的平均水平相比略高。德國政府出資的範圍包括學前教育機構的運營、硬件基礎設施投資以及入園幼兒的園內日常生活費用。德國的社會福利法(Sozialgesetzbuch )規定,公共財政必須為學前教育機構出資。
但具體到出資比例,出資方和出資額度的問題,德國各州和各地政府有非常高的自治權利。一般來說,德國學前教育機構的出資方包括地方政府,幼兒園運營主體,家長和聯邦政府。根據德國各地的公共財政情況不同,出資方的組成和出資比例也有所不同。
與中國不同的是,德國幼兒園的運營主體很少是以盈利為目的企業機構,而大多由教會以及各種社會福利機構所承擔。根據德國現行的法律,地方政府必須按照學前教育機構的規模或接納幼兒數量向幼兒園的運行主體提供財政支持。家長則必須如實按照自己的個人收入情況繳納補充性費用,這些費用大多用於擴展學前教育機構基本服務以外的附加服務,如下午至晚間的幼兒託管服務。收入低的家庭,在許多地區都可以免交相關費用。
以德國波恩地區現有的收費規定為例,年收入在15000歐元以下的家庭可以免交託兒費用。年收入在15000至61355歐元之間的家庭需要為每週45個小時的三歲以上學齡前兒童託管支付每月46歐元至196歐元的費用。該地區此類全託費用的最高上限為492歐元。
除了這類公立背景的學前教育機構之外。德國各地也有少數的私立幼兒園。這些幼兒園的經營方向大多以多語種,國際化為主。託管費用也會明顯高於其它公立性質的學前教育機構。但從其國際性的師資配備考慮,這類機構的運營成本也會比一般學前教育機構更高。
公共投入嚴重不足民間力量如何定位?
經合組織推薦的學前教育公共支出在國內生產總值中的佔比比例應為1%。據中國社會科學院2016年公佈的統計數字,2011年中國財政性學前教育經費佔GDP的比重為0.09%,佔全國教育經費總投入的比重為2.24%,生均學前教育經費為4439.98元。社科院在相關報告中指出,儘管近些年來,學前教育生均支出、學前教育財政經費佔GDP的比重以及學前教育經費佔財政教育經費總投入的比重三項指標均有所上升,但與同年西方國家相比仍有不小的差距。
也正是考慮到中國這樣的現實國情,日敦社幼師學院公開發表評述表示:幼兒教育的生態圈應該是多樣化的,單一的生態不利於整個環境的發展。新出台的政策從某種程度上解決了平均分以及教育公平的問題,然而關於個性化的教育需求,更多的應該依靠民間力量來解決。"民間力量也是可以幫國家分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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